【兼堀】想聽你親口說(完)

12

 

穿過浮雲灑下的陽光將櫻花樹的影子映在窗簾上,丈藍色的天精神地包覆世界,美好得像是一切困難都會迎刃而解。

「少爺,今天起得早啊。」

慣例地將早餐放在桌上,管家微躬著身站在一旁。

「我昨天沒睡好。」

管家稍稍皺起了眉,一會兒又回到那張慈祥的面容,「少爺一向無憂無慮的。」

「連你都諷刺我天真嗎?」

「不、只是感嘆罷了。」

和泉守兼定眨了眨眼,「感嘆?」

「已經這個歲數了,少爺是該對除了課業的事有所疑問了。」

和泉守兼定換下睡衣,「可是管家,你長期在這裡工作,我要問的你搞不好也不知道答案。」

「您不問又怎麼知道呢?」

「嗯…那麼,愛是什麼感覺?」

管家佈滿皺紋的臉微微有了一點弧度,「這愛啊…起初嘗起來甜而不膩,然而當相思之情起時,心裡便會苦澀不堪,即使雙方得知這份感情,最後能夠收穫美果的卻是寥寥無幾。」

和泉守兼定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,「管家你談過戀愛啊?」

「這是書上寫的。少爺,讀書的目的除了考試之外,也是為了學習無法親身經歷之事啊。」

 

反覆咀嚼著管家精簡的話,和泉守兼定出了家門。

頻頻掉落的花瓣示意著春天的消逝,他興起地伸手一抓,掌心卻是空空如也。倘若自己真的再不有所行動,屬於他春天的那朵花也會這樣從指縫中流逝吧。

「啊,這不是國廣的朋友嗎,我記得你叫和泉守?」女人小跑步地踏著花瓣到他身邊。

「老闆娘?」

老闆娘笑笑地道,「不用上課嗎?」

「我在家上課,今天有事要找你所以才出門的,正好遇到了,我就隨你去店裡吧。」

 

兩個人走在路上時不時會說上幾句,和泉守兼定才知道原來老闆娘僅27歲,而且有了婚約。既然如此,男女、不,戀愛之事問他應該沒有錯吧?

「對了,今天店裡公休,我都忘了,不如我們去咖啡廳聊吧?」

「啊,好。」

沒什麼跟異性交流過,和泉守兼定有些尷尬地跟著老闆娘,直到坐定位,他仍然滿臉地不安地東張西望。

「和泉守同學?」老闆娘在他眼前揮了揮。

「走神了...抱歉。」

「你是還不習慣跟外頭的人相處吧?我都知道的,國廣都有跟我說。」

和泉守兼定震驚地看著老闆娘,「他還說了什麼嗎?」

「說你很有趣,好像什麼都不懂,但搞不好心裡什麼都明白。還說他好像喜歡上你了呢。」

 

長久的沉默只有咖啡廳的爵士樂伴著,堀川國廣的心意已經這麼明顯了,那他自己到底如何?

「其實我來就是想問你,愛到底是什麼感覺。」和泉守兼定嘆了口氣,「再不搞清楚我今天又要睡不著了...。」

「這個愛,一點都不難喔。當你一個人的時候,會想起他,如果他不在身邊,你會寂寞難耐,做什麼事第一個想到的都是他,想好好疼愛他,並且感覺到他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,這就是愛...」老闆娘娓娓道來,臉上藏不住的幸福感染著和泉守兼定。

原來相愛是這麼一件令人高興的事嗎?

「你17歲對吧?」

不明白為什麼突然問起他的年齡,和泉守兼定微微點了點頭。

「你還年輕,我教你啊,第一次表達愛最好的方式,不要甜言蜜語,不要猶豫不決,直接告訴他。或許愛你的他只是想聽你說一句──」

 

和泉守兼定抱著老闆娘送的點心在回家的路上遊蕩,今日確實讓他學到了不少。

突然,他定下腳步,在陽光的照耀下閉上了眼。

堀川國廣的笑容就這麼填滿了那一片黑暗,和泉守兼定發自內心地勾起一抹笑。

 

讓他失眠、讓他微笑的都是同一個人。看來,答案已經很明顯,剩下的就是傳達了。

 

13

 

「我沒有那種東西。」

電話中傳來無情的拒絕聲。

「你們不是好朋友嗎?怎麼可能連照片都沒有?」

大和守安定皺起眉頭,「你要是吧?等著。」

一封郵件夾帶了照片發送過來。

「不是這種!」和泉守兼定在接通了電話之後大聲地吼,「這張連臉都看不清楚!」

「國廣的照片,我為什麼要給你?」大和守安定甚是莫名其妙。

「這、因為…」

把計劃透露給電話那一端,和泉守兼定緊張地等待著回答。

 

「是嗎…原來你這腦袋也能猜到…」

無視了這句話,和泉守兼定等著後續。

「那你想好了?」大和守安定嚴肅地說,「國廣是個不求回報的傻子,你已經決定不辜負他了嗎?決定把愛全部給他了嗎?」

 

「既然我下定決心,這份愛,至死不渝。」

 

聽見對方留下的簡短話語,大和守安定輕輕地笑了,藏在字裡行間的堅定意志,他確實接收到了。

「那麼,我跟清光會盡我們所能地幫助你。」

但願你是屬於國廣唯一的幸福。他想。

 

-

 

在房間關了幾天,和泉守兼定總算把計劃用的照片準備齊全。他像隻貓一樣輕手輕腳地往門口去,深怕把自己的父親給吵醒,畢竟這一個被發現就得是一次爭吵。

 

「這麼早,上哪去。已經幾天沒上課了?兒子。」精神又帶些蒼老的聲音從和泉守兼定身後傳來,轉動門把的手頓了一下。該來的還真是躲不掉。

「父親,我要去找國廣。」這次,他沒有顯得害怕畏縮。

「找他做什麼!」說到堀川國廣,和泉守兼定的父親就想起那天短暫的對話,那副故意想惹他生氣的態度,簡直讓他難以忘懷。

「他生病了。」

「病了你還敢去!說!是不是花吐症!」和泉守兼定的父親氣得滿臉通紅,看見兒子一言不發,他又是一陣咆哮,「堀川國廣自己說他病了不會來找你,現在你還要自己送上門!」

「當初他帶我認識這個世界,讓我知道什麼滋味是錢也買不起的,現在輪到我回報他了。」

「回報,回報有必要現在自己送上門嗎!要送什麼讓家僕去就好!」

和泉守兼定咬緊了下唇,手中的牛皮紙袋浮現了許多摺痕,他不懂有錢人被束縛的理由,更不明白他父親極力想要避開的萬一,這種保護,難道不是只會讓他更加懦弱嗎?想要的是什麼,自己不是已經早就知道了嗎?

既然如此,那就更不應該在這裡止步啊。

 

「我愛他。」

和泉守兼定的父親瞪大了眼。

「我愛他,我要送過去的是我的心,誰都不能幫忙,我已經不能再逃避了!這次如果沒有去,我一定會後悔一輩子!」和泉守兼定上前用力地扯住對方的領口,不久後便無力地鬆開。

 

「父親,拜託了。」

 

第一次反抗他、第一次向他低頭,都是因為那個叫做堀川國廣的少年。

同性之間的愛情讓和泉守兼定的父親心裡很是不知所措,但屬於兒子自己的選擇,做父親的如果無法阻止,那也只能全力支持了吧。

 

「去吧。」去追逐你正在遠離的幸福,好讓我看看,愛情是不分性別不分貴賤的。

 

向父親鞠了躬,和泉守兼定踏出了門。

 

「長大了啊,我的兒子。」

 

14

 

客廳裡,削瘦的身影疲倦地躺臥在沙發上,前一天因為太不舒服,所以直接就地掙扎到睡著的堀川國廣睜開眼,一切都沒有太大的改變。

因為他討厭髒亂的地方,閒下來就會忍不住清理,所以即使每天吐花不斷,家裡依然十分乾淨整潔。

 

不過今天有些不同了。

 

銅製的門下,縫裡被塞了個牛皮紙袋。

堀川國廣望了那裡一會兒,才無力地去撿起,沒料到一個手滑,裡面的東西全掉了出來。

一張一張自己的照片落在地上,有的正面有的反面,因為太過突然,堀川國廣驚嚇地趕緊蹲了下來。

 

『如果有一天你也能這樣對我笑的話,那我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,我愛你,國廣。』

 

堀川國廣揉了揉眼睛。

字依舊在上頭,捏了自己的臉也感覺很痛。

「看來是真的…。」

他翻過那張照片,注視著櫻花的自己神情柔和得像是另一個人,與盯著書本時時叮嚀自己的他不同,那個他毫無戒心。

 

「話說這個字…」好像在哪裡看過?

堀川國廣努力地從腦袋掏取記憶,雜亂的筆記本上,幾個字豪邁地撇在上頭——

 

和泉守兼定?

 

他隨意翻了幾張,上頭全部都有寫一段字。

「在做什麼呢這個大少爺。」

幾天前還什麼都不說,現在這是什麼戲碼?我該不該輕易相信呢?

話又說回來,照片都是哪裡來的啊?

 

桌上的手機傳來了音樂,堀川國廣瞥見是大和守安定,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。

「安定,你打來得正是時候——」

「國廣。」

令他震驚的聲音夾帶著一些雜訊傳來,堀川國廣將自己調適成平時的狀態,用帶著笑意的聲音詢問了。

「和泉守家的少爺,這次在做什麼呢?」

「這個…雖然花了我一段時間整理跟傳達,但是這只是我的第一步,」堀川國廣仍舊不能明白和泉守兼定的意思,偏著頭等待下文。

「過去幾天的我總算理清了自己的思緒,藉由照片認識你,用別人的言語了解你,接下來我想親自用我的手觸摸你、用我的眼睛看你。你願意待在我身邊嗎?」

電話那端笑了笑,「什麼意思呢和泉守兼定,太冗長了喔。」

 

「我愛你。」

 

聽見這句話的堀川國廣並沒有笑,反而哭了出來,白銀百合的出現象徵花吐症的結束,一切都像是美夢一般,他已經許久沒有這種感動。自從媽媽死了之後,他就只顧著逃避去愛,但真正陷入泥沼之後才發現,愛情真是毒藥,不愛痛苦,愛了上癮。

 

「謝謝你…一直都只是想聽你親口說而已…」堀川國廣坐了下來,與門外的和泉守兼定隔著門,背靠著背。明明就算不透過電話也還是能聽見,但兩人卻默契地沒有掛掉。

 

「和泉守,我啊,明年櫻花開的時候就不在這裡念書了,這樣也沒關係嗎?」

和泉守兼定有些不捨,但情人的相處方式有很多種,他寧可相信,即使只有睡前的一個晚安,他們也能維持這份感情。

「沒關係,從現在起,我會陪著你,直到你畢業的那一天,直到你離開這裡的前一秒…不,直到你不要我的那天來臨之前,我會一直都在。」

 

忍著又一次哭泣的聲音,堀川國廣心裡的悸動越發強烈了起來。

當初喜歡他的原因,除了他的無知、不可猜測的潛力之外,還有他那個不經大腦、蠻橫無理的傻勁,就連這段聽起來傻裡傻氣、不切實際的話都如此觸動著他。

我果然是無可救藥了。堀川國廣勾起新月一般的笑容。

 

「然後我有一個要求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現在開始試著叫名字怎麼樣?」

「嗯…那麼,兼定先生?」覺得對方好像不是很滿意,堀川國廣吸了吸鼻子又說,「兼先生。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了。」

「所以說一定要這樣叫嗎?」

「嗯。」

「明明比我大卻硬要裝得比我小。」

「要說外表的話還是兼先生比較有說服力呢。」

堀川國廣嘻嘻地笑了出聲。

「哼,我大人有大量,不跟你計較。我比較在意什麼時候換你說,國廣,我也想聽你親口說。」
「好啊,我愛你兼先生。」

 

End.

謝謝一路追完這篇文的人,有很多細節跟劇情都不能好好描述,真的十分抱歉。還希望大家看得愉快,能在我的筆下讓他們在一起真是太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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